临近圣诞节的这一天,南印度喀拉拉邦科钦国际机场的全体印度海关官员们迎来了一个让他们难忘的日子。而对于我,这一次的入关也是迄今为止我数十次入其他国家海关(包括北印度)耗时最长的一次。
“中国人~~?”一张破桌子后面的海关官员迟疑地看着我的护照,修剪的齐刷刷的小胡子上面的鼻尖和直直的目光偶尔挑起来,上下打量着我,从吉隆坡飞过来的航班上人并不少,而穿着在曼谷买的五块钱的体恤衫还有8元钱从吉隆坡地摊上的抢购的大裤衩的我目前缺已经是还没有入关的最后一个人了。“嗯哪,是中国人呀,不过我是从马来西亚辗转过来的,有啥问题不?”以前入关只是积累下被问“你好”或者“欢迎”的我同样有点不知所措。
小胡子官员没有回答我,而是大呼小叫起来,不一会儿,从海关大厅的的各个方向陆续挤过来许多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把我吓了一跳,他们除了衣服相同,发型、脸型也完全一致,而且全部是同样长短的浓密的小胡子,难不成印度公务员队伍已经使用先进的克隆技术产生了?
接下来,那一群一模一样的人开始问我一些不咸不淡的问题,好在难度不大主要面向“中国人也出来旅游了?”“你干啥工作的?“挣多少钱啊?”“结婚了没?”“有娃了没?”等等,我逐一不卑不亢的进行了解答。几十个问题过去之后,他们依然对于中国人来印度旅游充满极大的疑惑,最后,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特大号放大镜,开始仔细研究我的护照的每一页。我看了一下那个放大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是一枚能将清晰的“A”放大成大号的模糊“X”这样效果的产品,差不多是我国二十多年前的第一代面向农村的山寨产品,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究竟来,我问了他们厕所的方向,去蹲大号去了。从厕所完成释放任务之后回来,他们依然对眼前的科研工作兴趣岸然,不知疲倦。最后,我使用了一个所有驴友都知道的最没有建设性的方法试图威胁吓唬他们:要不给我们驻印度大使馆去个电话,你们向他们求证一下?
这句话果然没有吓倒他们,不过,折腾了近一个小时的官员们被墙上的六点钟声提醒了:到了下班买菜的时间啦。带头大哥扫了一眼我脖子上面拴着的红线绳,断然认定:明白了,你是来我印度朝圣的!“咣”的一声敲好入境章,然后,还没等我把护照收好放进包里,大厅里面瞬间就走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买鱼,我来煮”
经过这样一通挫折,机场大巴早已远去,而航班不多的科钦机场下一班大巴需要4个小时以后才发车。机场外面几个原本失望的出租车司机眼睁睁地看着我出来,眼睛里面冒出来的光芒让人倍儿感动,实在是太热情太真实了。科钦机场管理不错,要做出租车需要去官方的售票点买票,告知目的地之后,工作人员给你开价格合理的票,并一在叮嘱你其他一个钢镚儿也别再多给司机。
我的目的地是科钦的灵魂----科钦堡(Fort Kochin),它和与之相连的默丹杰里是承载着科钦古老历史的载体,也是科钦旅游的真正目的地,构成科钦的主要部分的埃纳库拉姆、威灵顿岛除了比较现代化之外,不是游客的目的地。科钦堡离机场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路况一般,出租车的车况更差,在我坚信再多颠簸一公里车子就要散架的时候,司机一脚刹车把我扔在一条雨淋淋、黑乎乎的小巷子口:客官,您到了,这儿就是皇后大街了!
遭遇能源短缺的印度这几年来一到晚上处处黑灯瞎火,去年在北印度晃荡了两个多月的我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因为不断踩入街道上积满雨水的泥坑而气馁,皇后大街并不长,大约不到200米,很迅速地就找到了网上查到的 Hotel elite,环境还算不错,有朝向大海的窗户,如果邻居们乐意拆掉挡在窗户前面的十几座楼,估计还能看见海景哩。房间有独立的卫生间,里面居然还有成卷的卫生纸,说明此地果然是外国游客青睐的旅游圣地,卫生纸虽然粗糙如砂纸,但是在北印度这也不是常见的好东西。
放下背囊,来不及洗漱,就赶紧沿着皇后大街往北到入海河边找个饭馆填填肚子,虽然时间不算晚了,但毕竟因为这里是旅游圣地,依然有好几家餐馆在营业,科钦以水产丰富、海鲜菜肴味美而出名,许多饭馆都打着这样的招牌:“你买鱼,我来煮(You buy,We cook)”的招牌。科钦堡西、北、东三面沿海,罗列着许多小型的渔码头,码头周围可以买到很新鲜甚至是活生生的种种海鲜,时间有点晚,但还是让我找到了一条非常精采的老鼠斑,这真是一条好鱼,腮红眼亮,新鲜异常!乐颠颠拎了找到北面沿海一家掩映在椰林间有着二楼,能吹到海风的小餐馆。分付小二把鱼拿去料理了,顺便要了瓶可乐,在二楼一个角落上伴着咕咕作响的肠胃,在海风中冥想并死等老鼠斑上桌。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飘来一股无比难闻的恶臭,饭馆的小儿在味道中捶胸顿足跑上二楼:“客官,您买的鱼是条臭鱼,您被骗了!”
大为惊讶的我冲下楼梯,捏着鼻子闯入灶间,好家伙,呈粉末状摊在印度铁皮平板锅上的“鱼”不但比我买来的那条小了很多,连品种也不一样了,那遮挡不住的臭味儿,让你不容置疑的相信它打郑和来这里的那一年就已经死了。“要知道,我打小时候顶风都能闻出鱼的死亡时间是一个小时还是一天啊,这大概不是我的鱼吧?”店小二继续捶胸顿足发誓说这正是我亲手拎进来的那条鱼,我大为光火,指着餐馆外面的穿着制服的警察对店小二说:“要不,咱请公安来说道说道?”店小二毫不退缩,将脑袋伸出窗外,尖声尖气地亲切喊道:“哥呀,你快来,这儿有个客官想和您聊点事儿。”
你知道,作为一个不想惹是生非的、与世无争的外国人我还能做什么呢?想了一下,觉得他们也不容易,将如此一条臭鱼料理表演了这么久,要是这条鱼遇到的是我,我估计连锅带鱼都会一起给扔了,心理平衡了不少,我排出10个大仔儿的加工费,甩了一下没有袖子的胳膊,哼了一声悻悻地走了。
亲切的科钦堡
在决定来科钦堡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里竟然属于美国国家地理推荐的“全球十大乐土”之一,而且后来科钦堡所在的喀拉拉邦又被该杂志评为“人生必游的五十地”之一。让我决定搭乘亚航班机降落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吉隆坡飞印度的最便宜的机票就是指向科钦的。
喀拉拉邦是多数印度人共识的南印度最美的邦,除了沿海,四季如花之外,还因为它历史上长期充当着南印度阿拉伯海岸的重要港口,是香料、檀香木还有象牙的重要输出地。尤其是喀拉拉邦中部沿海的科钦堡,更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港口,不可避免的被欧洲列强们比如葡萄牙,荷兰还有英国纷纷占据定居,所以这里的建筑还有生活习惯出处有着多国交融的感觉,其中包括整个印度最古老的圣弗朗西斯天主教堂,使得整个科钦堡异国情调十分浓厚。
历史上中国与这里也颇有渊源,但是这一切很难从印度历史中找到证据,因为,印度人过去根本不写历史。从我国还有一些欧洲现存的文献中可以发现,除了唐朝期间因为文化交流宗教互访这些规模不大的活动之外,民间的商业活动一直到清朝都没有停止过,而且规模越来越大,在郑和之前,大约元朝的时候,科钦因为两次大洪水形成了丰富的水道,具备了建造良港的条件,大量的各国商人包括中国人开始在这里聚集经商,中国人带来丝绸、茶叶,换回胡椒、檀香木等特产。尤其到了明朝,随着郑和下西洋的庞大队伍,此处的中国人数目之多,都到了需要修建中国佛教大寺院的地步了,形成了中国在海外的最古老的中国城----唐人街,可惜的是这座大寺庙早已经荡然无存,其中供奉的佛像倒是还有音讯,只不过它远在英国的一个博物馆里面。
当然,这都是历史了,不知道那一年,这里的中国人忽然都消失了,而且能够显示他们曾经在此的痕迹几乎无处可寻。如今在科钦比较容易能找到的中国痕迹就是一种效率不是很高的守株待兔式的中国式渔网(China Fishing Net)了。至于原来人数众多的中国人还有他们的房屋店铺,全部找不到任何踪影了,说实话,我在科钦的这几天,如果不照镜子,我连一个中国人都没有见到过,不管是长居当地的还是游客,但是却经常在大街上见到隐约有中国长相特点的印度人,他们也许是带着元、明、清中国人血缘的后裔们,但是一旦搭讪起来,却纷纷表示出一种对中国完全不了解的极度茫然。
走在科钦堡的老街上,是一件很容易抒发怀旧情绪的事情,一边走,那些小资味道很浓的词汇会随着你的脚步不断闪现在你的脑海中,柔软缠绵而且厚重,这里甚至比果阿的气氛都要老道浓郁,那种老去的略带忧伤的气氛从街边各种各样的小馆子里面撩人地向你招手,这里没有果阿那种旅游行为过于茂盛而带来的浮躁,这里是那种真正懂得享受时光感的旅行老手们钟爱的所在。不过我最近牙不好,怕酸,请原谅我不能在这里成段的用那样的文字描写如此这般的街景气氛,或者请读者去百度古歌这类的网站去搜索一下余老师风格的文字,科钦堡基本上就整个儿笼罩在这样的苦苦的文化旅行感觉中,耳边的历史文化回声咿呀不止。科钦堡一如其他南印度的城市,安静又干净,与肮脏拥挤的北印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北印度穿一件代表正装的白色印度传统服装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一般人很少这么穿出门,否则早上白白的出门,晚上回家的时候身上就会黑到连自家的狗都认不出来。而在南印度,身着白色传统服装的男人们则比比皆是。
大约在1957年,喀拉拉邦开始由印度共产党执政,一直到今天,幸运的是这个政府是完全经过民选产生的。刚到喀拉拉邦的时候,面对街道上飘扬的以镰刀斧头为主体的旗帜,来自中国的我颇有一点特殊的感觉。科钦堡的街道上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体现共产主义特征的细节,比如四处可见的镰刀斧头标致的竞选招贴画、社会主义青年们喜爱的切格瓦拉的肖像也被涂的到处都是,大概这里的政治气氛比较宽松,满街上贴满的各位共产党支派的形象经常被顽皮的孩子描上胡须、眼睛等,焕发出了一种异样的喜感。不像世界上其他共产主义作为主要信仰的地区,喀拉拉邦的其他信仰依然保持着充分的自由,印度教、基督教、清真教甚至犹太教都有着自己充分的活动空间。值得一提的是犹太教,虽然这里剩下的犹太人数目已经很少了,但是当年他们修建的犹太教堂Pardesi Synagogue依然完好的矗立在这里,对于犹太教我不是很了解,这个教堂吸引我的主要是他们的地板砖,那是成千上万块来自中国清朝的一尺见方的青花瓷砖版,是当时的教堂修建者不远万里从清朝订购的,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没有见过,独在南印度喀拉拉邦还有果阿邦偶尔见到这样的青花瓷砖,块块瓷砖上都是非常漂亮细致的青花风景花花草,每一块在如今爆炒老货的中国估计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渔霸们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而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我特别喜欢海鲜,不光是吃,有时候在海鲜市场转转都觉得心里面很满足,这次到南印度,我将旅行的重点放在了海边,从印度西面的阿拉伯海岸一直往南经过最南端之后绕到了印度东面的印度洋海岸,风光自不必说,各种各样以前吃过、没吃过的海鲜让我的旅途充满了使我心情愉悦的鲜味儿。
科钦堡的早晨最热闹的去处是那些散落在三面沿海岸边的小渔码头,从天还没有完全亮开始一直到中午,出海的渔民们都会带着战利品来到这里寻找主顾。大多数渔民都是单兵作业,或者使用小型的渔网,或者干脆就是钓钩儿,总之货不多,但是卖掉了换来的钱足够一两天的嚼果。时不时也会过来一艘满载的老式木头渔船,这是大型的收获,马上会围上一群人看货并评头论足。像中国各地一样,大多数码头上总会活跃着一群渔霸们,虽然早已经没有了旧社会那样有着黑色背景的行为,但是所有的鲜货还是被这帮人垄断的,渔民和买鱼的商贩之间的交易比需经过渔霸们,类似中介,渔霸们的嚼果主要来自这些提成。印度科钦堡码头上的渔霸们更是完全没有霸气,且竞争激烈,一个小小的码头经常活跃着10几个这样的人物。渔霸们完全没有我印象中的凶狠,而是更像干苦力的,每当有新的渔民带货过来,这时候渔霸们就要比谁的眼尖,往往还没等渔民靠岸,第一眼尖的人就会迅速冲进海水中去接货,然后把拿到手的各式杂鱼烂虾迅速大致分好类,放在他的助手铺在地上的渔霸专用生产工具上----一般来讲是一块历史悠久的破塑料布,之后,精采的叫卖开始了,渔霸环顾周边的商贩,盯着他们的出价,然后念经一样大声重复最新的高价,表情夸张,声音巨大且有一种骄傲感。整个拍卖过程中,渔民和商贩悠然自得,最累的居然是这帮渔霸们。
到科钦堡的第二天,我按捺不住一小堆儿鲜活跳动的大个罗氏虾给我的诱惑,激动的抢先出了个价,为了显示自己懂行,我第一次出价就给了一个心理上很低的价位,要是在我北京家门口的海鲜市场爆出这个价的话,分分钟会被鱼贩子打死。说实话,这个价位确实让当场的渔霸、渔民、鱼贩都震惊了,纷纷不再说话,也许是考虑尊重外国人的原因,其他商贩也都不在出价了,渔霸满脸堆笑的把五七只大虾用野草栓好赛了给我。不必说,这天的中午饭是非常美味的咖喱大虾配米饭,特意打听的那家坐虾很出名的馆子,它那非常精神的厨子感兴趣的问完我买虾的价钱后,不断打量我的身后,絮絮叨叨的发问:“怎么?就这点儿?其他的呢?”
爱与恨
当年的两次大洪水,退却之后,在喀拉拉邦海边的陆地上留下了复杂的河道,均与大海相连,随着海水潮涨潮落,河道两边是茂密的椰林和被水分隔开的岛屿一样的小块陆地,土著们在小块陆地上生活着,比较艰难原始,之间走亲串门主要靠手工打制的老式独木船。比较专业的玩法是租用这样的独木船穿梭于复杂的水道中,而不是去坐那种花里胡哨的游艇,最好找一个真正当地的导游,可以带你进入陆岛上的人家做客,能见到很多很好玩的事情,比如活着的名贵胡椒树,椰壳丝绳的制作等等,有时候还能品尝从水道中挖出的厚壳阿拉伯海蛤蜊,是村民站在水道中用脚不断地在河沙中摸索挖到的,产量很大,一会儿就能扔到船上上百只。这种蛤蜊壳虽然厚,肉却很嫩,生吃,咖喱煮或者咸菜腌制,都是美味。吃完之后的壳还可以作为烧制石灰、瓷器等的原料卖钱,。
和我同租一条独木船的是两个法国妞儿,得知我是中国人之后,那个胖一点的姑娘将长发掀起来,给我展示了后脖子上面的刺青儿,初看像一朵开败了的花,仔细看又像某个藏族人不认识的藏文字母,看着我疑惑的表情,胖法国妞也是一脸担心:“怎么?这个中文“爱”字刺的不好吗?,这可是在泰国找高手做的,那个高手去过中国呢。”居然是个中国字,我不由的连连赞叹:“高手,高手,果然是高手,他给中国文字赋予了更多的含义。”胖姑娘听的大喜,那个更瘦一点更黑一点的姑娘也是一把掀起裙子,在隐约能看见内裤的大腿内侧赫然出现了一大块胎记样的图案,我这次学了个乖,摆出一脸赞叹的表情但是就不发表意见,嘴里只是说“好,好”,一副很懂书法的样子,瘦姑娘果然忍不住,得意洋洋的公布了答案:“这个“恨”字呀,也是那位高手的杰作呢,和她那个“爱”是一对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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